李俶x陆绎 | 互换人生 第二十二章
第二十二章
陆绎坐在久违的房内，抬眼就能看见窗外星光璀璨的天空，月色如水倾泄一地，都说人之多不适意，岂独我乎，可真正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，谁又能真正做到旷达洒脱？
之前李俶问他长这么大有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情，他当时特别豪情说没有，后悔是最无用的事情，与其后悔不如将下一件事做到极致。
但是现在，如果再问他是否后悔，这架箜篌在枕边静静放置着，摩挲上面雕刻的字样，他必定会说，有的。
在面前的虚无之中，好似看见了好几个她。
一个是豆蔻年华，和闺中密友泛舟于湖上，轻舟短棹，天地悠悠，瞒着小酌清酒，偶尔因湖中红莲惊喜。她还会在后庭弹奏着箜篌，指尖轻挑，潺潺乐曲便流淌进人心间。
一个是躲在屏风后看陌生的少年郎，不觉嗅着青梅酸涩，眼波流转羞走。为何她最喜欢的是《桃夭》？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因为这是她幻想过的婚姻，美好的希冀——才子佳人，吟诗作对，琴瑟和弦。
一个是穿着红艳嫁衣，打江南而来，离开家中父兄，像只生命鲜活的蝴蝶一头扑进陆府，她满心欢喜。
一个是仪态大方，褪去少女的羞涩，她逐渐长成陆家当家主母的样子，在女眷中相谈甚欢，她学会了说场面话。只是偶尔会有些失落，她似乎并没有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
一个是已生儿育女的吴氏，静谧地坐在梳妆台前，用食指沾胭脂，轻轻点在唇上，小指微微翘起，在初升的阳光下，脸上扬起光洁的柔软的光，熬过一整个白天后，她就这样婷婷袅袅地站在府门前，映着昏黄纸糊灯笼点点光，待他下学，端着甜口的枣泥糕，轻风吹过她的青丝，荡起云烟。
……
无数的她，在脑海中闪过，他却怎么都想象不出，在血泊中的她，柔柔弱弱的她，是怎么抵挡漫天剑光，守护住了那一个男孩。
娘亲那一瞬间，看的究竟是李俶，还是陆绎，亦或是早夭的哥哥？穿过那对黑色眼眸，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、白白胖胖的娃娃，娃娃粘着她喊叫娘亲，竟增生了她一辈子仅存的勇气。
疼不疼，娘？
连绣衣帕时被细针刺到也会惊呼喊疼的你，一定极疼吧。
陆绎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巨大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，胸口传来撕裂的声音，这段离别太久了，久到房里已然没有那抹熟悉的香气，久到她绰约的身姿模糊成一道暗淡的影子。
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去，你瞧，她还记得对自己说的话呢——
“绎儿，别难过，要好好活。”
可是连这句话他都没有听到。
陆绎抱膝坐在冰冷的地上，手里紧紧攥着琴弦，泪水终于流了出来。
他再也没有娘了，不管他走出多远，也不会有一个人在这黑夜中执灯待他回家，牵起他的手，带着笑意说——
“绎儿，我们回家了。”
